17-20

以你放我走了。”

  寥寥几句,并没有道出多少心酸无奈,仿佛那日发生的所有事,都可以在谈笑间轻易翻过。

  邵逾白的呼吸却乱了。

  ……

  六年前,联盟连发三道命令,急不可耐,要求指挥舰Y立刻返回中央接受质询。

  邵逾白仍然负责余逢春的近身看管事务,于是在收到命令后,他以最快的速度返回余逢春身边,本以为会看见一片狼藉,不成想余逢春却异常平静,见他来,还招呼着他尝了尝桌上新做的奶茶。

  “我认命了。”他对邵逾白说,姿态很放松。

  “今晚舰队就会启程,你还有任务没有完成,不必跟来,”余逢春继续说,假装没看到邵逾白紧绷的嘴角,“现在虽然战争胜利,但还有一些流窜出去的异族没有清理干净,你们得小心。”

  交代完事情,他端起自己那杯,放在唇边吹散热气,喝了一口,而后忽然笑了。

  “今天一别,以后应该就再也见不到了。”他说,眉眼微微垂下,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,却不是为着自己的结局。

  “……”

  邵逾白说不出话,只能看着余逢春蜷缩在自己的位置上,像以前的每一个午后。

  人造亮光洒在额前,给他铺上一层柔软明亮的光影,将所有烦恼遮盖,只留下一个美丽的躯壳。

  余逢春抬起头,盯着邵逾白看了许久,目光掠过他握紧的手指。

  他难得宽和道:“这不是你的错,邵逾白。你已经尽力了。”

  我没有。

  在那双黑亮的眼眸中,邵逾白想。

  我还没有尽全力。

  望着余逢春的眼睛,一个从很久之前就暗暗酝酿的想法,忽然在这一刻占据了邵逾白的全部思绪。

  除他以外的任何一人都会说这个念头是完全疯狂,是自寻死路,可邵逾白却突然觉得再也没有比它更好的点子。

  他要放余逢春走。永永远远的离开。

  这个想法出现得如此顺理成章,仿佛多年前余逢春亲手埋下的种子,终于在邵逾白的身体里生长发芽。

  ……

  “我从来没有问过你后面发生了什么。”

  陈旧空旷的囚室中,余逢春的嗓音罕见的有些踟蹰。

  “看管我是你的职责,我逃走,而联盟数据库里的基因密码又被无故删除,你当然要负全责……”

  声音顿在唇间,邵逾白终于握住了他的手。

  他轻声说:“我没事。”

  无论当时联盟决定如何处置,放在如今的结果面前,一切都不重要了。

  况且邵逾白早就决定为此不惜代价,那个午后,余逢春听完他的计划以后瞪大的眼睛,是邵逾白穷尽一生也无法再见一次的景色,同样也是可以支付任何代价的完美报酬。

  他曾计划过说许多话,但当巨轮即将碾过头顶,邵逾白发现很多都没有必要。

  只要余逢春是自由的,只要他能去他任何想去的地方——

  那无论是怎样的天高水长,他们总会有再见的一天。

  那些话总有机会说出口。

  邵逾白真是这样想的,然而世界不喜欢余逢春,也不喜欢他。

  从出逃到确认死亡,一共不到48小时。

  没人知道余逢春为何会遇上那队潜逃的异族,更没人知道为什么在自由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,余逢春选择了同归于尽。

  好像这注定就是他的结局,他以一名军人的身份加入战场,最后也以一名军人的身份死去。

  他的逃离和自由,只是一场绚烂又虚幻的烟花,须臾的美丽光影还未彻底留存,便自己消散。

  邵逾白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做出反应。

  “我后来……去了那里几次。”

  他小心地将余逢春的手握住,指尖搭住面前人的脉搏,眼睫低垂,甚至不愿提起余逢春身死之地的名字,只用“那里”代指。

  “只找到了许多的机甲残骸。”

  没有你。

  人的尸骨不可能在宇宙环境中存留太久,且余逢春引爆异族战舰的行动太决绝,完全没有给自己留后路。

  邵逾白没有心存妄想,可他还是去了一次又一次。

  好像总得见着点儿什么才能死心,才能把一腔痛恨咽下去,装作无事地往下走。

  “我想了很久,你为什么一定要死,我控制不住地想。”

  颤抖的手终于抚上余逢春的脸颊,轻柔得如同对待一块将要碎裂的瓷器。

  邵逾白注视着余逢春的眼睛,面上缓缓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。

  “后来我大概明白了。”

  “你不是不想活,你只是不想过没有尊严的生活。”

  “……都是我的错,”他喃喃自语,眼神灰暗,“我该准备得更好的。”

上一页下一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