于假山之后,只见一个小宦者手中拎着一个黑袋,从袋中不断涌出蝙蝠往殿内飞去。
月光照见那宦者半侧脸颊,岁岁记得他——叹川。
正要回过身时,适逢脚下踩到一根枯枝,声音于寂夜里分外清晰。
她心下一紧,连忙背过身去。
叹川听见声音警惕看了看四周,当即扔下手中袋子便离去。
叹川前脚刚走,小径那头已有一行人打灯行来。
烛灯照着四周荒芜杂草,野风掠过,株株杂草乱摇,倒影洒在青石板间仿佛张牙舞爪的鬼魅。
领在前头提灯的是徐自辛,后头紧跟着梁归舟、皇后、纯妃以及平华帝。
须臾,晏子疏与李菱歌亦姗姗来迟。
晚风掀起岁岁发丝,碎发从清冷眼眸前轻缓掠过,隐约可见目中寒光,冷如霜月。
徐自辛:“晏姑娘怎会在此?”
没待岁岁作答,纯妃拿起帕子捂了捂鼻唇,鄙弃道:“徐公公这不是明知故问么?殿里进了蝙蝠,她又一个人在此处鬼鬼祟祟,答案显而易见。”
假山后被叹川扔弃的黑袋里此时窜出几只蝙蝠,在夜空中盘旋几圈,随后朝远穹飞去。
平华帝皱了皱眉:“去把那黑袋拿来。”
徐自辛抱着拂尘蹑步走去,指尖翘成兰花指将这黑袋拎了起来,呈到平华帝跟前。
梁归舟:“人证物证俱在,晏姑娘还有什么话要说?”
岁岁盯着他,眸底寒意在空炁中缓缓凝结成霜。
她不语,晏子疏便合袖躬身道:“还请陛下明鉴,此事绝非小女所为。”
李菱歌眨巴着眼睛看了看岁岁,又看了看平华帝,旋即也帮着说:“我也相信不是她做的。”
平华帝却不曾言语,月光照着他斑白两鬓,似乎比一年前苍老了不少,双眸亦浑浊了些许,但眸中精光未褪,仍旧摄人。
他此刻静静注视着岁岁,眼底闪过一丝惘然,却也是转瞬即逝。
平华帝眯了眯眸,似乎透过岁岁看向了更深远的地方,而在岁岁身后,再远一些的宫殿是凤阳宫。
良久,平华帝道:“把面纱摘了。”
岁岁:“民女染了风寒,不敢将病气过给陛下。”
晏子疏心中一沉,试图再说些什么,平华帝却未再强迫,而是指着地上黑袋道:“此事是你所为?”
岁岁摇摇头,说:“不是。”
“陛下休要轻信此女谗言!”纯妃道。
皇后冷眼瞥向她,沉声道:“单凭一张黑袋便要定人的罪,纯妃,你太过武断。”
梁归舟:“娘娘,儿臣闻晏姑娘生于江左,从未进过京,更莫说皇宫了,既如此,她怎会知女眷席正对的窗门外是此地?”
李菱歌不满这些人以势压人,遂道:“四殿下也说了时念是头回到宫里来,难道非得是她刻意找到此处,便不能是迷了方向么?”
夜鸦掠过长空,嘶哑的低鸣声划破长夜。
梁归舟冷冷扫了李菱歌一眼,并不将其话语放在耳中,又接着道:“晏姑娘从进殿之初便不与旁人相谈,宴中更是不知去了何处,现下在此地出现,身后还藏有捕蝙蝠用的黑袋,这一桩桩不会都这么巧合吧?”
岁岁进殿之后所坐的角落并不引人瞩目,若是常人根本不会注意到她在不在殿中,偏偏来了李菱歌这个不走寻常的。
她道:“我当时就坐在时念旁边,我还问了时念知不知道她所坐的位置从前一般是谁落座,然后殿里便进了蝙蝠,时念她……”
“够了。”平华帝喝道,语气里带着压抑许久的怒意。
李菱歌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触了平华帝忌讳,连连捂着嘴不敢再多说。
恰一阵大风自天边卷来,裹着尘沙飒飒,宫人手里的宫灯被吹散。
灯盏落在石板间,光影正投向岁岁面颊。
面下薄纱应时随风掀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