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、铸

驱寒的药给她。”

  柳惜瑶安能轻易信他。

  她犹疑地看着张郎中,语气虽和缓,却带着几分提醒的意味道:“府内人人皆知先生最擅施针,区区一个寒症引起的发热,想必先生定能针到病除。”

  张郎中一闻此话,那脸色瞬间绷不住了,可还不等他开口拒绝,就听柳惜瑶幽幽地开了口。

  “这幽竹院里,如今那只剩我与安安二人,若她死了,我往后便是孤身一人,我是什么都不会再怕了,不知先生可会怕,毕竟正如先生所说,只是寻常寒症,若被先生亲手医死,不知会不会对先生日后的行医有所影响?”

  张郎中气得直吹胡子,可眼下又拿她没有办法,只得深吸一口气,让那药童拿来将银针铺开。

  待安安高热退去,柳惜瑶才客客气气将这二人送出幽竹院。

  回来后,安安已是醒来,见她半撑着身子正端着水杯在喝,柳惜瑶那悬了整整一夜的心终是落了大半。

  “还有何处不舒服吗?”柳惜瑶快步走上前去,用帕子帮她擦拭着唇角的水渍,可不知为何,手腕却在隐隐发颤。

  安安还未彻底恢复,缓缓摇了摇头,眸光扫过柳惜瑶手背上的血迹时,那原本有些呆滞的眼神,瞬间就清醒过来,“娘子!娘子你怎么受伤了?”

  柳惜瑶愣了一下,随后跟着她眼神看去,才意识到手背上沾了药童的血,一直忘了擦掉。

  她想和她解释,可一想到方才在合药居里她所做的事,便忽然有些开不了口。

  “没事的。”她深吸一口气,努力控制着那一直在颤的手,不让安安觉出异样,故作轻松的用帕子将血迹擦去,“别想那么多了,好好休息,待明日我再同你说。”

  她重新安顿好安安睡下,熄了灯后自己也倒在了床榻上。

  夜色将要退去,整座幽竹院静谧无声。

  明明她早已疲惫至极,却始终无法入睡。

  手还在颤,麻木已久的肩头,也终是让她觉出痛来。

  可她不想点灯,也不想起身抹药,只想就这样躺在床上,将自己蜷缩起来。

  这一晚,她做了太多从前不会做、也不敢做的事,但她实在想不到还能有什么法子,似乎只有如此做,她才能在这里生存。

  她望着窗外渐渐泛白的天空,再次紧紧握住了发颤的指尖,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,她没有错,她不后悔。

  荣喜院位于勇毅侯府正中之处,坐北朝南,最是宽敞明亮,院中花香四溢,有那绿萼梅、朱砂茶花、垂丝海棠,皆是今岁新贡的珍品。

  荣华县主斜靠在金丝楠木的贵妃椅上,身上搭着薄毯乃是用那银狐皮毛所制,她眉心微蹙,双眼半阖着,一手在太阳穴的位置撑着,一手搭在身前,用指尖慢条斯理地拨弄着那鎏金手炉。

  “什么时辰了?”荣华县主语气有些不耐,朝身旁嬷嬷问道。

  那嬷嬷正要躬身回话,却听门外传来婢女的通传声,“县主,张郎中到了。”

  荣华县主慢慢睁开眼,瞧着那一前一后躬身进来的二人,眉心不由蹙得更深,“先生今日可是叫我好等。”

  虽也不过迟了半盏茶的工夫,可这张郎中素来都是提早一刻便会来院中候着的主。

  张郎中忙用袖口拭着额上薄汗,一副路上赶得着急的模样,“县主恕罪,实在是、是……”

  他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个缘由来,荣华县主早就头痛不已,也着实懒得再去追究,直接挥手道:“还不快些上前施针?”

  待张郎中与那铺针的药童走上前来,荣华县主这才看到,这两人皆是脸色素白,双眼泛青,俨然一副夜里没睡的模样。

  虽是信任张郎中的施针术,可看他如此模样,到底还是有些不安,荣华县主忙抬手道: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

  张郎中还在故作犹豫,那药童却是刻意将袖口朝上拉了半寸,露出昨晚那道伤口来,“回县主,昨晚那幽竹院的娘子深更半夜闯进了合药居,硬是要拉着师父去她院中帮婢女瞧病,师父已经说了不合适,今早还要给县主施针,那小娘子不依不饶,那模样实在是、实在是……唉。”

  那药童叹了口气,垂眼道:“师父怕他再伤人,便、便就连夜爬起随她去了一趟,本就是寻常寒症……她还非要师父施针,这一番折腾,便耗到了辰时才归。”

  药童是提前得了张郎中吩咐,故意多说了一个时辰,果不其然,荣华县主听后,神色虽不显怒,但语气明显冷了不少,“幽竹院?”

  她眉梢微挑,朝身旁钱嬷嬷看去,“若我没记错,可是那柳家的孩子?”

  “县主没记错。”钱嬷嬷上前应道,“正是老夫人表家的侄孙女。”

  荣华县主冷道:“一个小丫头罢了,怎就这般拿乔使性子,竟还伤了人?”

  那药童见火已经点起,赶忙又添了把柴,小声嘀咕道:“柳娘子句句都是老夫人,小人与师父哪里敢推拒啊……”

  老夫人去世虽已四年,可一想起她,荣华县主便依旧会满肚子火气,这头疾之症便更加严重。

  她不再说话,只挥手让张郎中快些施针。

  待头疾缓和下来,房内之人皆已挥退,只剩钱嬷嬷在身侧时,她才彻底不再端着,直接将手里的那鎏金手炉狠狠朝地上砸去,“那幽竹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?”

  钱嬷嬷赶忙劝道:“娘子莫要生气,那小丫头前些年一直在守孝,看着也怪老实本分的,也不知昨夜闹那么一出是何缘由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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