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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2、铸

  宋濯身披大氅,带着那寻他之人来到塔楼一层的屋内。

  一进门是张三折叠黄花梨木屏风,上下镂空,中间雕刻的竹景错落有致,那半明半暗的光线透过镂空的竹叶,栩栩如生,就好似当真站在那竹林当中一般。

  屏风后,极为宽敞,只靠窗搁着一张罗汉椅。

  宋濯并未落座,也未曾去脱大氅,只立在当中接过来人手中密信,眸光微暗地扫了一遍,便叫那来人候在此处,他则转身撩开右侧帐幔,提步而入。

  随着那撩开帐幔缓缓垂落,里间墙上的一幅画露出一角墨痕。

  片刻后,他从里间而出。

  “让王爷莫要心急,且再等等。”宋濯说着,将方才写好的密信交于来人手中。

  来人见他还未有动身的打算,那神情愈发肃冷,朝前半步,低道:“安南大捷,太子一党已是四处布谣,京中私下盛传,那安南只知赵家军,不知京中君。”

  所谓赵家军,便是荣华县主的生父,已故赵王麾下军队,然赵王早逝,如今安南军中掌权之人,便是其子赵世子,即荣华县主之胞弟,宋濯之舅父。

  然众人皆知,赵世子非但远不及当年的赵王英勇,且毫无半分领军之能,反倒是其外甥宋澜,极具赵王少时英姿,胆识谋略皆为出众,在安南这些年来,极少尝过败绩。

  如今赵家军,明面上由赵世子坐镇,实则领兵整张,运筹帷幄者,实为宋澜。

  这本就不是什么秘密。

  可若是圣上疑心赵家军,势必会将宋家一并牵连其中。

  晋王深知其中利害,才会立即差人来寻宋濯。

  然宋濯神色淡淡,一如四年前那般道:“宋家已是出了一位引人注目的武将,不必着急再出一位文臣。”

  多年前圣上病危,虽后来得以康健,重掌朝纲,可自那时起,宋濯便以觉察,往后朝局难以安稳。

  自古以来君王便是如此,越是体疾年迈,越是事事生疑。

  而太子与秦王羽翼渐丰,正是笼络朝臣之时。

  宋侯爷早已有所预料,尚在圣上病危那时就已上交兵权,卸职归家。

  宋澜人在军中,虽领兵作战,却将军勋尽数归于赵世子名下,心甘情愿只为其副。

  至于宋濯,则恰逢祖母染病,遂以孝道之名,归家侍疾。

  “两党相争,必有一亡,让王爷静候便是。”宋濯似与人寻常闲谈那般,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。

  没有人能轻易猜透帝王的心思,与其深入其中,不如跳至局外,待那两党争出个结论来,方在揣度圣意。

  宋濯在一楼待得时间不算长,待他回到顶层,缓缓推门而入时,整座房内静谧无声。

  他并未直接入内,而是站在屏风外,散了散身上寒气,待片刻后,才褪下大氅,缓步绕过屏风来到屋中。

  她很听话,并未离开,而是伏案睡了过去。

  宋濯挂好大氅,重新跪坐回原处。

  自他回来之后,动作便十分轻缓,倒也不算刻意为之,而是他向来做事都是这般一副慢条斯理的模样。

  落座后,他舀了勺茶汤在青瓷盏中,呷了口温热的茶,不重不轻将茶盏落回原处,盏底的位置与方才丝毫不差。

  随后,他合眼屏息。

  他与面前熟睡之人,不过只隔了一方矮案的宽度,还不足一尺半,且屋内静谧到如此地步,他只是稍一静心,便已是听出了她气息中的那几分沉乱。

  宋濯唇角微弯,缓缓抬眼。

  那温润的眸光落在那张似无意,却明显趴下时会将侧脸朝向这边来的面容上。

  也不知是屋内燥热的缘故,还是她太过心慌,那面如凝脂的脸颊上,又是那抹引人的绯红,然他尚未来及细看,目光便被朱唇上那捋青丝所引,那青丝正随着她的呼吸,在唇瓣上微微颤动。

  手背上莫名生出一丝痒意。

  宋濯敛眸不再去看,而是用那微凉的眸光将屋内巡视了一圈,最终,目光落在了竹帘下方的地毯上。

  那本该平展如新的地毯,此刻却微微起了些褶皱,正是在那竹帘下端。

  宋濯唇角笑意似又深了两分。

  正如他昨日所说,她并非愚钝之人。不过只短短片刻功夫,她已是看出这屋中陈设的异样。

  她许是窥出了他的执拗,才会将那青丝落于唇边。

  是试探,亦是诱惑。

  即是如此,那便拂去。

  宋濯抬起手来,微凉的指尖刚触及那捋青丝,便见那睡梦中的女子忽然睁眼。

  似是被面前之物吓了一跳,尚未来及看清,便下意识紧紧握住了那只手。

  这是柳惜瑶这几日来迈出的最大胆的一步,也是她务必迈出的一步。

  她睡眼惺忪,那怔懵发直的眸光只落在眼前案几上,明明她此时已是心如擂鼓,指尖微颤,却将那微凉的手紧紧攥在掌中,不肯松开,只俨然一副还未从睡梦中彻底醒神的模样。

  宋濯也未将手抽开,只任凭她捏在掌中。

  “醒了?”他轻声询问,温润的眸光看着她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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