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罢了,竟恰恰好撞上了徐行下山的空隙!鲛人族作为和人族平分九界的海中之王,于情于理都该由徐行前去面见,让亭画一个幕后的掌门越俎代庖,不像话不说,若是使者认为自己被怠慢了又当如何解释?
见亭画不语,执事不停歇地倒苦水道:“找不到徐掌门,长老们又有话说了,如今在议事厅吵吵嚷嚷闹成一团,十三长老让我先来请您过去接见,六长老还说……说……让我把掌门的云纹炎阳袍也先行带上……”
执事手中空空,连她都明白这建议大有问题,定然是不会真去将掌门袍带过来给亭画披上的。但做是一回事,转告还是要转告的,她偷眼觑着亭画毫无波澜的面色,对方黑瞳投向她,平静道:“还说什么了?”
执事道:“‘见你如同见她,没什么区别’。”
“的确。”亭画竟果真应了。她已决定要先去接见鲛人族使者,但在此之前,还有别的事要处理,“还有什么坏消息么,一次说完。”
“寻舟小师兄……”执事吞吞吐吐道,“他最初发现不对,便要下山,众人拼死把他拦住了。可掌门你明白的,他不能下山啊,但是拦不住他多久的!就半日都这样了,再过半日还没有徐掌门的消息,他恐怕又要……那、那样了!”
“……”又来了。大麻烦。亭画一顿,很轻地吸了口气,缓声道,“一件一件来。鲛人使者我来接见,至于师……徐行,你告知寻舟,让他好好待在穹苍暂别下去,接见完使者,我亲自去找。一日之内必定会将人完完整整的带回来。”
执事忐忑道:“这样说他会听吗?”
“不听?”亭画携佩剑迈步而出前往议事殿,冷冷丢下一句,“若是连这半个时辰都等不了,他做了什么我会原原本本告知徐行,你就这般和他说,一个字都不要改。”
……
亭画进殿之时,一眼便看到了那位初次到来的鲛人族使者。
它……应该是她,端坐着在上席,身着与寻舟初至穹苍拜徐行为师时相似的华丽服饰,面前缀着珠帘,看不清面孔和神色,面对诸多长老,并未摘下过鲛珠帘,想来也是将礼节做到了极致。这应该是鲛人族中最为庄重的衣着了。
亭画一进殿,周遭突兀一静,鲛人开口道:“徐掌门……还是不在么?”
“她在闭关。”亭画示意其余人等先退下,道,“是穹苍的失误,未能周全两地时间参差,安排不周了。”
话是客气,但话中含意,分明是两方都有问题的意思,使者微微一笑,伸手将珠帘取下。
意料之中,那也是一张美丽得夺人心魄的面孔。
“吾名‘平心’。”鲛人平心定定道,“这是我族第一次正式派出使臣,这位掌门,你当真可以代替徐掌门与我交谈么?”
亭画垂眼,轻声道:“……当然,可以。”
很快,亭画便发觉,这所谓“第一次派出使臣”,是千真万确了。那些你来我往的机锋试探,和牵扯不清的威胁让步,都未曾出现在这次谈话之中,没有任何的掩饰和话术,鲛人平心的开门见山,近乎到了一种裸裎的地步。
平心再一次表明,鲛人族并无一统天下之野望,尽管如今九界时局变化,但无论人族和妖族是和谐相处,还是拼的头破血流,鲛人族永远只掌海域,二者永不干扰。
亭画道:“恕我直言,言语只是言语。”
“掌门,或许在你们两族眼中,的确想象不到为何鲛人族不需要扩张地界。”平心道,“六大宗一直在研究试探鲛人的两种天赋,想必现在已经有所眉目了吧。”
还真是够开门见山的了。亭画道:“‘空间’,以及,‘时间’。”
“就算知道名称,掌门应当也想不到这两种天赋会运用到何种程度。”平心道,“先说最为浅显的一种。东海之下的时间城——也正是你们传闻中的鲛人城池,便是先师用第一种天赋在海底扩开的。后一种——让花重又开放这些事并不重要,亦不稀奇。”
鲛人族对人妖两族争夺地盘而大开杀戒如此不屑一顾,正是因为鲛人没有天敌,更无栖息之忧。
亭画道:“当真是得天独厚之造物。”
“不仅如此。”平心忽的道,“传闻中天赋至强者,能够将两种天赋混用……掌门,你可曾想过,世界之外,仍是世界?”
鲛人平心微微张开五指,指尖一动,案上一块拇指大小的白玉糕消失过后,下一瞬便出现在她的掌心。她额角沁出冷汗,似是用尽了全力——亭画冷凝的目光跟随着她的指尖,看着她在空中划出了一道缝隙。
凭空生出的缝隙!
这缝隙悬在半空中,毫无所依,不过二指宽,其后是无边无际的黑暗。平心将白玉糕丢进其中,缝隙霎时关闭,消失无踪。
“……”亭画道,“糕点去了哪里?”
平心摇头道:“不知道。”
她自己也并不知这缝隙之后通往的是何处,或许是还在原地,只是隐蔽了形影,或许是九界的另一处,又或许是所谓“世界之外的世界”,鲛人族与生俱来的奇异之能,就连鲛人族自己都不明白究竟该如何使用彻底。
香燃至一半,那道缝隙陡然打开,白玉糕自原地落下,在地上滚了两滚。
仅仅是让白玉糕停留在缝隙中半柱香的时间而已,平心就已耗力亏空,皱眉道:“现在,掌门应当相信我族的诚意了吧。”
亭画道:“了解了。但,鲛人族派使臣千里迢迢前来一趟,总不是毫无目的。”
“自然有目的。”平心道,“请穹苍将质子寻舟归还给我族……仅此而已!”
听闻此言,亭画竟没有太多意外,想来,她隐约已猜到了几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