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宜红了眼,倔强地守在身边不肯睡。
剧痛过后,郑淮明冷汗涔涔,虚弱得掀不开眼。他知道她是心有余悸,温声安抚:“我心里有数,真的没事……别怕,我怎么舍得扔下……”
方宜连忙捂住他的嘴:“不许说不吉利的话!”
郑淮明眉眼微弯,笑她的孩子气,却也顺从地就着她的手,在木质的床头柜上轻敲三下。
自从有人心疼,好似连忍痛的耐力都浅了。
解痉药的副作用起效,他实在撑不住倦意,便哄着让方宜上床躺进他怀里。
“睡吧,别怕……你摸着这里,我一直都在。”
郑淮明的大手覆住她的,抵在自己的左胸膛。那里是心脏跳动的声音,“砰、砰、砰”有力地传导向方宜的指尖。
病中的男人就这样握着她的手睡着了,呼吸声愈发平稳。
方宜触着他心脏跳动的轻微震颤,久久不舍闭眼-
年后,北川再次落雪,二院银装素裹。
会议室里一片严肃,断断续续传来讨论声。郑淮明一身白大褂,坐在圆桌的左侧第一排,神色凝重地翻阅着检查报告。
这个熟悉的名字再次映入眼帘,不是一件好事。
褚雅,二十九岁。风湿性心脏病史,做手术置换过人工瓣膜,严重心衰,肺部纤化。
做过一次手术,但预后效果不佳。昨夜再次爆发急性感染,高烧不退,在重症监护室观察。
签字笔在指尖滞住,郑淮明望向那个角落里的少年。
短短半月余,褚博瘦成了一根枯枝,憔悴的双颊凹陷下去,原本属于运动员挺拔矫健的身形十分颓然。
上一次手术已经是铤而走险,如今说是在重症监护室吊着性命等待奇迹也不为过。随时一个小小的并发症,都能直接断送褚雅的生命。
华大商厦的患者大多已经离开了医院,轻者出院疗养,重者早已离开人世、结束痛苦。只剩那些仍在生死线挣扎的,连同亲属一起受尽折磨。
多科室会诊的病人不少,简单讨论后,就换到了下一位。
会诊结束后,医生们鱼贯而出。褚博静静地坐着,受伤的手挂在肩上,垂头始终没有站起来,有医生经过时无奈地摇摇头,但也只是叹了一声。
见郑淮明远望这个少年,陈医生偏过头,小声无奈道:“劝过好几次了,他弟弟还不愿意放弃……听说赔偿款已经用完了,他爸一分不出,这孩子已经借遍了亲戚……”
言外之意,倒不如早些放弃。
见惯了生死无常、人情冷暖,也剩一声叹息。
郑淮明沉默半晌,若有似无地应了一声,将文件夹和水笔收好,起身离开。
等电梯时,褚博却追了上来。
“郑主任,之前我来找了您好几次,您都不在……”他气喘吁吁地停下,突然弯腰鞠了一躬,“真的谢谢您,还好赔偿款及时拿到了……”
郑淮明微微颔首,客气地笑了一下:“没关系。”
感谢的短信他已经收到过了,少年却还是执着地当面致谢。
他往心外科办公室走去,褚博也跟了上来,难掩急切地说着姐姐的病情。
郑淮明不是褚雅的主管医生,更是病假未销。治疗方案也已没什么可讨论的,但他没有打断褚博的话,静静听着。
言语之间,褚博明显还抱有一丝希望,甚至询问是否能二次手术。
“手术以后……我姐姐醒过一次。”说到这里,他悲伤的表情略有松动,眸光转了转,“她……她看见我了……还好当时就在身边,没有错过……”
以郑淮明的经验来看,像褚雅这样的危重病人,所谓的醒来,恐怕并没有清醒意识。
他垂眸,薄唇轻抿,选择不去打破少年美好的念想。
“目前还没有二次手术的必要。”
郑淮明说得比较委婉。不难看出褚博对他怀有期待,更直接的话留给陈医生说,或许是比较好的方式。
走到办公室门前,他的手已经触上了门把。打开门,就意味着对话该结束了。
褚博显然明白这一点,听到这个结果眼神暗了暗,礼貌地致谢,转身离开。
郑淮明目光不经意垂下,落在那双还穿着单薄拖鞋的脚上。
零下的温度,少年踩着一双尺码不符、鞋底开裂的拖鞋。联想到他经济困难的境遇,不难想象如今的生活。
握住门把的手微顿,郑淮明轻声问道:“你每天睡在哪里?”
褚博脸上浮现出一丝错愕,随即难堪地避开了视线。
每一分能借到的钱,都用在了褚雅的治疗上,他没地方落脚,只能缩成一团睡在监护室门口的走廊上。保安可怜他,睁一只闭一只眼,他就这样捱过一个个夜晚。
半个小时后,一把生锈的钥匙插入锁孔。随着卡壳的转动声,落下簌簌的灰尘。
这是行政楼三楼末端的一间杂物室,不到几平米,曾用于心外科储存临用文件。后来医院改建了副楼,便空置下来。
郑淮明将这把钥匙递给褚博:“二楼有热水和淋浴间,我会去和保安打声招呼。我办公室有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