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7章 簪缨梦里

  一回贺府,果然就见到前院十分肃清,许多家丁皆立在二老爷书房外,面色沉肃。

  贺景春并不打算理会,只当是二老爷平日里和幕僚说话,看了两眼便要往蟾花堂走去,却突然看见贺景旭身边的两个小厮被拖了出来,几个家丁早就把长凳搬了出来,迅速的把人绑紧了。

  在贺景春皱眉之际,二老爷身边的阿佩和阿琰拿了棍子,直直的要往两人身上招呼。

  阿佩却是提前一步看到了贺景春,看他不动的模样只当这病秧子被吓傻了,只斜睨着行了个礼,嘴角挂着不屑:

  “三爷赶紧回院吧,这两个奴才犯了大错,今日是要见血的,仔细污了您的眼。”

  贺景春略微点头,直往蟾花堂去了,只吩咐里面的一众女使小厮今日不得出院。

  二老爷的书房名为勤慎堂,檐下悬着块"恪恭匪懈" 匾额,酸角木书架上除了经史子集,更多的是大理寺的往年案件、官场手札。

  此刻西窗下的花梨木书案上,摊着份尚未批阅的公文。

  镇纸是块雕琢着獬豸的青玉,那是他当年升任大理寺左寺丞时,贺老太爷所赠的 "明辨是非" 之意,如今看来倒像个讽刺。

  二老爷瘫坐在太师椅上,官帽歪斜,往日里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胡须此刻也乱了章法,见贺景时进来,只疲惫地摆摆手:

  “别说了,为今之计,只能让那孽畜回青州老家避一避,等风头过了再想办法。”

  贺景时公服未换,腰间玉带硌得生疼,却顾不上这些,急声道:

  “父亲,二弟平日虽有些不着调,可还是十分注重学业的,好端端的半夜跑去青楼,还睡过了头,这不像他会做出来的事。为何王大人会这么巧,就看到二弟,亲自送去考场,又正好那卷轴被人撞出来......”

  二老爷冷笑一声,窗台上的哥窑茶盏早凉透了,只猛地将茶盏掼在地上,瓷片迸溅到贺景时脚边:

  “算计又如何?如今人证物证俱在,贺家的脸都被他丢尽了!若真让他在排队时被搜出来,就连昌哥儿说不准都进不了贡院,得和那孽畜一起被赶出来。日后昌哥儿中了举,难道要顶着个作弊兄长的名声做官?”

  废物东西,害得他日后要在大理寺举步维艰,没把他打死就不错了。

  贺景时听着二老爷声音嘶哑,带着浓重的火气,却是心里寒凉:

  “父亲,二弟弟也是您的儿子,您......”

  话未说完,二老爷猛地转身,官帽上的长翅差点扫到书架。他眼睛里仍旧像以往般冷酷,可嘴角却扯出个冷笑:

  "亲儿子?他毁了我的官场清誉,你可知王大人今早见我时,那眼神像看什么?像看个管教不严的废物!"

  说着他又抓起案上的茶盏,却在看清那是官窑青瓷时,又硬生生顿住,只将茶盏重重蹾在桌上,茶水溅到旁边的公文上。

  "你当我不想保他?"

  二老爷的声音压低了,带着咬牙切齿的狠劲:

  "可我这四品左少卿是怎么来的?是你大姐姐在宫里熬出来的,更是我日日在大理寺熬更守夜挣来的!他倒好,一夜之间让我几十年经营毁于一旦!"

  “我在大理寺熬了这么多年,从六品做到四品少卿,容易么?如今被这孽畜连累,王大人若在御前参我一本,这事可大可小,别说升迁,怕是这顶乌纱帽都保不住!他要是平日和我关系不好,明日就能递折子参我治家无方!你可知六部五寺考评最忌家风有亏?去年张御史就因侄子狎妓,被从正四品降了半级!”

  他猛地咳嗽起来,案边上的《京官考核》纸页边角被翻得发毛,显然是时常翻看的。

  贺景时望着父亲发颤的手指,那指腹上的老茧是批奏折磨出来的。

  曾几何时,这双手还会抱他骑在肩上逛庙会,如今却只攥着乌纱帽的系带,绞得发白。

  “可二弟毕竟是举人……” 他还想争辩,却被二老爷拍案打断。

  “你和你三叔在吏部做事,就让他去青州做县丞,是我能保的最后体面。”

  他走到博古架前,拿起一尊 "指日高升" 的白玉摆件,在手里慢慢摩挲:

  "咱们只能赌了,这是咱们家的转机。我已和你三叔说定,让他在京中打点,就说你二哥是读书读魔怔了,误带了旧文入场。至于王大人那边......"

  他顿了顿,从抽屉里摸出个锦盒:"这是我准备的谢礼,只求他在上头少言两句。"

  "这是我替他谋的最后出路了。"

  二老爷将便签递给贺景时,手指在县丞三字上敲了敲:"虽是从八品的官职,却也是个正经官职,就在青州老家当个县丞,安生过日子便罢。你去告诉他,若想再回上京,除非......"

  他没说下去,只是听着窗外传来贺景旭贴身仆役的惨叫声,二老爷连眼皮都未抬。

  贺景时接过便签,只觉得那两个字重如千钧。

  他忽然明白,父亲不是不爱儿子,只是在他心里,仕途是天,是地,是撑起贺家的梁柱,任何可能动摇这梁柱的东西,哪怕是亲子,也得被牺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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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贺景时却是不解二老爷所说的“赌”和“转机”的意思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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